第一百二十八章 王贵与王二

    最重要的是，矾楼现在焦头烂额，根本就无暇顾及同行，既定的决策是要先摆平酒楼行外面的威胁。

    所以，他压制怒气，不咸不淡的道：“遇仙楼名气虽大，被人誉为‘最是酒店上户’，但还不是第一。我矾楼的事还轮不到你遇仙楼插手，先做到第一吧。”说完冷冷的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很明显，连潘楼都赢不过，还奢谈什么第一，你遇仙楼还不够资格。

    被人不软不硬的刺了一句，遇仙楼东家面色阴沉。阴恻恻的看了潘四郎一眼后，也转身离去了。

    众人也纷纷客气的告辞离去，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要感谢潘楼，今日告知他们消息。

    不一会，偌大的房间人走了很多，只有几人留下。

    潘四郎想起矾楼冯掌柜说的话，这给他提了醒，潘楼要想争夺矾楼，当务之急是要压过遇仙楼，去掉一强敌。

    潘明玉看四叔怔怔出神，悄悄扯了扯他的衣服，潘四郎回过神来，看到几人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州西安州巷张秀，保康门李庆家，东鸡儿巷郭厨，郑皇后宅后宋厨，曹门砖筒李家，寺东骰子李家，黄胖家。

    他忙起身，热情的迎上前去，与之攀谈着。这几位可都是东京屈指可数的名厨，怠慢不得。

    但让潘四郎失望的是，众多名厨也分辨不出他拿出的几味食材具体是何物。

    ......

    遥远的泉州，九州商会正式成立了，第一支商队离开了泉州，去往遥远的南方，带着杨汉的崇敬。

    同样的东京城，处的位置不一样，看到的东京城也不一样。

    王二就是如此，他见不到权贵豪富，也去不了那些繁华之所。

    他只能在底层坊市中挣扎。

    虽然同样从泉州返回京城，但他没有潘楼的雄厚资本，也无法一路轻舟快马。所以，他错过了元日，错过了***闹的上元节花灯会，错过了少年天子第一次在民众前露面，与民同乐，虽然在城楼上。

    直到来年三月份他才回到东京。

    他在近郊潜伏了两个月，在五月份杀入东京，带着他从泉州学来的——煤炉子。不出所料的好用，短时间内便销售一空。王二更是一举赚到了五十贯。天知道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铜钱。

    但只有这么多了。

    等他再回去，烧制陶瓷的窑已经撇开他单干了，没人愿意再为他烧制东西，只赚个人工费。财帛动人心，这里距离东京如此之近，消息早已传的到处都是。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限制不了别人。

    王二自然不忿，因为窑主撕毁了契约，说好为他烧制一年的。

    纵然悲愤，但他无权无势，更是外来客户，人家根本就不觑他。他又赶往石炭厂，却发现人家已经在制作蜂窝煤，无人搭理他。

    对方同样撕毁了契约，不再卖他石炭，王二知道对方是想独吞利益。

    在他寻找替代的窑厂与炭厂时，猛然发现烧制煤炉与制作蜂窝煤的已遍地都是，他本小利薄，根本就竞争不过人家。

    但他还有准备。

    他利用在泉州的见闻及数月观察，复制了九州酒楼的做法。纠集了一部分人，制作了三十辆小吃车，在东京城售卖小吃。

    因为样式新颖，种类繁多，生意一开始就很火爆。这次他长了心眼，雇佣的都是老实的农家汉子，但却被泼皮团伙注意到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打探，得知王二并无根底，毫无背景后。

    泼皮团伙抢去了他的小吃车，王二愤怒至极，他欲去开封府告状。但连县衙还没走到，就被泼皮打了一顿，威胁他敢报官就杀了他。

    王二退缩了。

    他悲愤莫名，这可是他在泉州学了好久，准备长时间干的生意。

    他准备重整旗鼓，卷土重来时，却发现小吃车已经在东京遍地开花。就如同他看的多了就学会了一样，本就没技术门槛的东西，被别人学去也很快。

    王二这下灰心了，东京是他的梦想之地，可是他却在这里屡屡折戟沉沙。

    这里的繁华终是不属于他。

    思考了很久后，王二带着积攒的三百贯钱财，回到了老家。京西路，陈州西华县，逍遥镇，槐树里。

    他修缮了祖屋，整日待在家中不出去，默默养着心中所受的伤。

    王二是落魄而归，从东京归来的丧家之犬，但在乡人眼中他却是衣锦还乡。

    可不是嘛！昔日的王麻子，吃了上顿没下顿，整日给人帮佣过活，三十多岁来个娘子都讨不上。

    可是如今的他，有钱修缮了祖屋，用的可是青砖，整整三间青砖大瓦房。整日不做事，却顿顿有rou吃，衣衫也不再是破破烂烂，补丁摞补丁。而是新衣袍。

    王二发达了的消息不胫而走。

    上门的渐渐多了，乡人邻居与他说话，不再像过去那样带着nongnong的优越感，而是小心翼翼。往日不离口的王麻子，再也无人敢叫，有懵懂孩童若是喊他的绰号，必定被爹娘打个半死，还要带着孩子战战兢兢的上门向他赔罪，唯恐他怪罪。

    连里正族长也不敢再颐指气使，而是对待自家晚辈般的和蔼可亲。

    王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在一个深夜，外面狂风大作，雷雨滂泼，王二猛然被惊醒，衣服都顾不得穿就往外跑。

    但到了院中，惊魂初定后，他才猛然醒悟。三间青砖大瓦房在雨中屹立不动，他不必再像过去那样稍微雨大些，就要往外跑，唯恐房子塌了被活埋在里面。

    浑身湿透的王二，眸子却亮的可怕，他沐浴在雨中放声大笑，东京沉积的郁气一扫而空。

    这一刻，王二意识到他不再是过去的那个王麻子了。

    从那一夜王二就变了。

    第二日，他奉上了整整一头肥羊与烤猪，虔诚的祭拜了里中的那颗大槐树。祖辈相传，这是王家先祖迁到此处时亲手种下的，如今大槐树树冠葱郁，几个合抱不过来，彰显着王姓的兴旺。王二去东京讨生活前，曾来此祭拜，当时的他落魄寒酸，贡品只有一个馒头。他曾许愿先祖保佑自己，如今他比上不足但比同里的人却远远有余。他认为自己许的愿灵了。

    还了愿后，王二不再整日闷在家中，而是置办了几件丝绸袍子，更买下了一辆马车。

    乡人常常能看到他提着羊rou，迈着八字步悠悠而过。

    有人问他：“王二，你怎么不吃豚rou了？羊rou多贵啊？”

    王二冷哼一声，高高仰着脖子，嗤笑道：“豚rou？那是贱rou，有身份的人谁吃它？”说完，他不咸不淡的道：“今后别再叫我王二，我有名有姓，姓王名贵。”

    问话的人惶恐，身子隐隐发抖。那天过后，人人与他打招呼，必言“二郎”，以示亲近。

    更有人见他赶着马车从城中带回整车整车的东西。

    王二更请全宗族的人吃了一顿rou食，足足拉回了好几头肥猪，这下羡慕他的人更多。有人试探着打探他在哪里发财的，又是如何发财的。

    没想到王二竟然也不藏拙，欣然相告，并宣布要造福乡里，教大家致富之路。

    自此，王二家整日浓烟滚滚，人流穿梭不绝。

    仅仅半个月后，逍遥镇上就多了很多卖新鲜吃食的人，所卖名曰“胡辣汤”。家境好些的就用羊rou，胡椒熬汤，差些的就用豚rou，辛辣的茱萸代替。还别说还真挺好喝，更传言乃养生佳品。

    早起一碗汤，无病又无伤，日日不断，长寿可见。这可是城中的张神医亲口说的。这下，人们更加信服，喝者日众。

    不光逍遥镇，西华县城中也开始出现了胡辣汤的身影。城中到处可见挑着木桶，走街串巷的叫卖者。里正家更是在城中一连开了两家卖胡辣汤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