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1 居安思危
杀人不难。 像玉林宗这种宗内最强大的宗主修为也不过五境三品，背后因为有一些豪门贵族的支持才在开阳城站住脚的二流宗门，要毁掉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以沐阳此时的修为实力，如果用暗杀的手段，用不了几天他也能够将这个宗门的核心高手全部杀死。 可难就难在如何善后上。 毁掉一个宗门，绝不是单单杀几个人那么简单。 就算沐阳把玉林宗的人全部杀光，他的下场只会有一个，那就是被官府通缉。至于占人家的宗门，那和痴人说梦并无区别。 在见秋禾之前，沐阳曾想过许多办法，最终都被一一否决。 从大神官那里回来后，沐阳也曾想过秋禾会用哪种方法对付玉林宗，他甚至站在神殿的立场上找了七-八种借口，却怎么也没想到神殿的手段竟会如此的狠辣，绝决。 ‘勾结魔族，亵渎神明’这是滔天大罪，就算是皇族以此罪名杀人也需要经过一些时日的审讯，拿出足够的证据后才能行刑，这叫以法服众，以理服人，可大神官的一句话居然就这么把玉林宗上下五百多门人弟子给杀了。 杀人不难。 难的是杀人之后还能让死者无处申冤，被卑贱的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家人不仅不会对凶手心生怨恨，产生报复心理，还会感激涕零，自责家门不幸，跪拜在刽子手身前感恩戴德的替死者赎罪！ 天道伦常，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除了神殿！ 站在院里，看着进入深秋后盛开的越发娇艳的几盆墨子兰，沐阳沉默了很长时间。 毁掉玉林宗，是沐阳想看到的，如今愿望达成，他本该高兴才对，心情反倒变得更加沉重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是十年前师父莫居士一次醉酒后向小沐阳讲起墨门被灭的往事时，因太过激动，红着眼圈从牙缝里挤出的一句话。 当时小沐阳只有五岁，他还不知道师父就是墨门的门主，对这句话的意思也不甚理解，只是因为那是师父第一次流泪，他的眼神是那么的伤心，那么的痛苦，小沐阳因为太过紧张，甚至害怕，就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后来随着慢慢长大，读的书越来越多，也懂得了这句话的内涵，却还是体会不到那种被无辜陷罪的绝望心境。直到今天，沐阳终于体会到了。 沐阳敌视玉林宗，却从没想过要将其灭门。 他不明白秋禾做出这种决定是怕斩草不除根，日后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为了向自己证明神殿至高无上的权威，但不论哪一种目的都让沐阳看到了神权的强大力量，让他明白了一个人，一个宗门的弱小，更让他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魔影去妖族之前和沐阳说的这句古话沐阳至今记忆犹新，势大如墨门，强大如苏神闪都摆脱不了被当成棋子的命运，如果沐阳真的在神战之前打造出一支星甲神兵而不能做好战后自保的准备的话，他会不会就要成为下一个苏神闪？墨门的惨痛经历会不会重蹈覆辙？ 沐阳不知道。 师门和岛上三千渔民拼死护他逃走就是为了让他活下去。 从离开暗星岛，甚至自出生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和命运做抗争，他冒着身份被揭穿的危险来到开阳城寻找李杜白，也是为了能够活下去。 沐阳怕死，因为活的太不容易。 他绝不能允许玉林宗的遭遇在某一天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 …… “有必要吗？” 承天大殿内，一身灰白色长袍的秋禾把手里的一颗黑色棋子慢慢放入棋盘，抬头看着对面那名又瘦又小，一身灰色袍服的老人说道。 “一个二流宗门而已，有何可担心的。” 灰袍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指夹起一颗白子，盯着刚刚秋禾落子的位置缓缓说道。 “我怕会适得其反。” 秋禾神情凝重的说道：“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我感觉沐阳和其他修行天才不同。” 灰袍老人淡淡一笑，开始落子：“一个星魂双修，还能修习全系魂术的小家伙，自然非常人可比。” “我说的是心性。”秋禾看了一眼灰袍老人投下的棋子，道：“灭玉林宗固然能让他看到神殿的强大，可就怕会令他生出戒心。” “那又如何？” 老人看秋禾没有继续下棋的意思，头也抬了起来。 “神战中，会有人死，会有人生，只要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隐藏在大陆各处的星甲师召集到一处，这盘棋不论胜负如何，赢的都是诸神。玉林宗只不过是最先为神战牺牲的一颗棋子罢了，左右棋局的，最终还是控子的人。” 秋禾沉默了，视线慢慢移到身前放满棋子的棋罐里，忽然觉得那些黑色棋子发出的淡淡光芒竟有些刺眼。 …… …… 沐阳一夜未眠。 他坐在院子里，看着遥远的星空，想起了许多往事，直到小蝶红豆起床为他准备早上的吃食，才从椅子上站起，伸了个拦腰，阴沉了一晚上的脸上又一次流露出清秀淡然的微笑。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小蝶听到声音急忙跑出屋。 门打开，出现在外面的是一名年轻的神职人员，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柔柔弱弱，身体纤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孩。 “主人……” 看到沐阳，不等那名带路的神职人员说明来意，他身后的女孩喊了一声，自顾自的跑了进来，边跑，眼泪边往下流，因为事情太过突然，等小蝶反应过来，想阻拦的时候，女孩已经扑到沐阳怀里大哭起来。 沐阳有点傻了。 女孩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觉得有些眼熟，听到声音楞了一下，直到看清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才想起是几天前那个卖身救母的小柔，这时她已经扑在了自己身上。 小柔哭的很伤心，她紧紧抱住沐阳，纤瘦的小肩膀不停的耸动着，小脸紧贴在沐阳的胸口上，难过的就像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沐阳张着双臂，有些手足无措，他鼻息里还有女孩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在缭绕，一种柔软而弹性十足的奇异触感忽然传入神魂，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