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奇幻小说 - 宝宝的睡前故事在线阅读 - 镜中人(一)

镜中人(一)

    司马不贰最近比较烦、比较烦、比较烦,总觉得日子过得有点极端(摘自歌曲《最近比较烦》),他是真的烦。半年前,在大学当讲师的妻子,出国当访问学者去了。抢破头的好事……真是天上掉馅饼哪,怎么办呢?他能说什么呢?虽然结婚两年不到,但是,他除了说:“必须去,加油”、“珍惜机会”之类的话,还能说什么呢?

    走的时候,他妻子常娥怎么说的来着?人走了,心还在家里、在他身上。出去之后,夫妻间的联系是一天少过一天,最近一次联系是哪天来着,十天还是半个月前?有时候,司马不贰也会想,也不知道她还回不回了,如果她在那边能拿到教职,我除了鼓励她留在那边外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古语有云,屋漏偏逢连夜雨,古人诚不欺我也。上个月,他所在的城市进入梅雨季节,你以为我要说,雨季使他愈发惆怅?NO,NO,NO,雨季使他愁断肠——主卧外墙漏水。他是怎么发现的呢?说来也是奇葩,大半夜的,他摆了个大字,在床上酣眠,“啪”地一声,墙纸整片脱落,拍到了床上(床头靠墙,就是那面墙漏水),将他盖了个严严实实。

    凌晨3点整这出?他要不是年轻、心大,估计当时就心梗了。事后,他是这么跟同事说的:我手脚并用,拔开脱落地墙纸,抹去了脸上的不知名地液体,开了灯,看着原本应该贴着墙纸、现在光秃秃地墙壁,正在往外“汩汩”冒水,听着窗外地急风骤雨“霹雳吧啦、哗啦哗啦”,我都懵了,还以为(大河)决堤了,把城给淹了。

    物业热情地接待了他,一口答应维修外墙,当问及房内地装修?嗯,物业拿出一摞文件,有理有据地拒绝了他的赔偿要求。他能怎么办呢,算了呗。唉,天公不作美,连下一周雨,外墙没法施工……终于等到可以弄了,主卧的装修也得换了。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他做了室内防水,也没贴墙纸,只是简单地粉刷了一番。看着那一长串账单,他也只能安慰自己“破财免灾”啦。可是,真的能免灾吗?

    他的右臂上开始出现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椭圆形的红斑。起初,只有两三个,可渐渐地,多了起来,但他也不以为意,他为人马虎,只当是在哪里磕磕碰碰了。毕竟,伤疤是男子汉的勋章嘛。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夏天来了,他那短袖一穿,小臂的红斑藏不住了。清水衙门嘛,大家都八卦,知道他媳妇不在身边,都调侃他:“去哪里浪了?被小野猫挠了?”他装模作样地回应:“嗯,大力金刚指是吧?”大家一阵嘻嘻哈哈,办公室化为了笑声的海洋。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红斑与日俱增,大家都笑不出来了。周五中午,司马不贰正在食堂吃饭,网管小徐端着盘子坐到他旁边,小徐神神秘秘地掏出手机,往司马不贰面前一推,搜索词条是身上有红斑,搜索出的第一个结果赫然是:花柳病。两人相顾无言,小徐迅速吃完了饭,拍了拍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整个下午,司马不贰都觉得同事们在用异样地眼光看他,但别人不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总不能见一个同事就说自己没毛病吧。他都不知道那个下午是怎么熬过去的。

    晚上,他躺在床上看手机,边看还边嘀咕:

    “花柳病?我肯定不是嘛。我一个人,也没泡温泉或去公共浴池什么的……莫非,没洗手?”他看向自己的右手,摇了摇头,“洗了啊,我回家都洗手的啊?”他又盯着手机,“手机太脏了?哎呀,我确实是有时候不讲究,玩游戏的时候,急得抠脚,是真的抠了,边抠边玩手机,但我没脚气啊,就算我有,也不会是这个症状啊。”他再次进行否定,“不会不会,我怎么会得脏病呢?”

    “皮肤过敏?那也不该啊,就一只胳膊过敏?我右手捅了马蜂窝了还是咋地?床单也经常换啊。”他望向床单,确实是3天前刚换的。

    “虫子爬了?这个有可能,但是,既没红肿,又不疼,症状对不上啊。”他看了看床右边,床尾处有一个穿衣镜,与床平行,并没有正对或斜对着床,再看向窗户,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虫子只爬右手,认准了这个味儿?不可能!”

    “白血病!!!这红斑是内出血造成的。因为白血病呢,血止不住,体内毛细血管破了,就会……”他心里咯噔一下,“完了,白血病了!本来这个房,装修完不久,就进来住了——结婚没办法嘛。以前两个人住,毒性分摊了,现在我一个人住,那不是双份的毒?”他叹了口气,“不久前又把主卧重新粉刷了,虽然我现在住次卧,可是,这个毒,也会随着空气传播呀。”他一拍大腿,“哎呀,以前贴的墙纸,毒性都被闷在里面了,现在墙纸被扒了——岂不是放出了陈年老毒。我才26岁呀,我的天哪!”他恨恨地关了手机浏览器,打开了《王者荣耀》,“玩两盘睡觉!不能再看了……一看就是绝症,再看……活不过三个月了……”心里烦闷,看着游戏登陆界面发了会儿呆,退了游戏,关灯睡觉。因为床头也是靠着墙,所以他最近都是头朝床尾睡的。虽然有个穿衣镜,但是关上窗帘后,黑黢黢地也看不出来,成年人嘛,哪有那么多忌讳,就这么睡!

    只是,真的没事吗?

    半梦半醒间,司马不贰觉得自己整个右臂都麻了,迷迷糊糊地想,是不是又把手吊到床外了,血脉不通。他想翻身,顺便抽回手,他试着翻了一下,没翻动。不,准确地说,翻身翻了一半,但是右臂仍耷拉在床外,像被什么扯住了。他整个手都是麻的,也感觉不出来呀。他又翻了回去,默默伸出左手,拟将右臂提溜回来。他先抓到了自己的手指,他暗想“怎么手指这么冰呢?完了,不会是血脉不通太久了,要坏死了吧?”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等会儿,我摸得不是小臂么,这,这,这。”他左手猛地用劲,将抓着的手指狠狠地揪了一下,他嘀咕道,“没感觉呀,不疼。”手指抽离了,他拽回了自己的右臂,就在那一刻,他如醍醐灌顶,清醒了过来,眼瞅着就出了一身白毛汗。

    他睁开眼,发现穿衣镜里亮着鹅黄色的灯,偏暗,但足够照亮镜里、镜外。镜子里,一个年约二八的洋妞,鼓着腮帮子,吹着小手,见司马不贰直楞楞地盯着她,她一跺脚,将手伸出镜子,气呼呼地说:“看你干的好事!”一瞬间,司马不贰觉得自己恋爱了,倘若不是他整只右臂都是麻的,他就执子之手啦!

    司马不贰开始细细打量起镜中人来,金色的长发高高地盘起,湛蓝色的眼瞳,大眼睛、双眼皮、长睫毛,高耸到高不可攀地鼻梁,白到苍白地皮肤,蓝色的血管是那么明显——蓝血贵族呀!我的天,要是在动画片里,妥妥地嫁入皇室呀!

    不过,穿着就寒碜了:一身破旧地麻布衣服,赤着脚,脚趾上涂着恶俗地粉色甲油,有的掉了一半,有的坑坑洼洼,一看就知道——涂得不是什么好货。可,架不住脚白呀!司马不贰觉得,这惨兮兮地小脚丫反倒更惹人怜爱呀!况且,还戴带着个女仆围裙,况且,女仆围裙呀!况且况且况且(他想开车,但不敢)……看不出有她没有事业线,不过看她那么廋,估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