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折花手,天将明
薄雾笼了天与地,白霜蒙了人心。自是有泪多如露,寸寸不知珍惜。 有疤面男子手持两口厚背宽刀,在地上拖出两道火星子,直追向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一长一幼,年长者恐怕过了耄耋之年,满面的皱纹尽溶在了一起,腿脚深一步、浅一步,全凭身旁年轻女子搀着。 年轻女子一身碧绿衣裳,早映衬了点点落梅,染红了一片。 疤面男子双刀齐舞,身子接连三转,如舞出了一道旋风,看似笨拙,却是将自己舞得密不透风、将身外半丈内的每一寸角落都绞得一清二白。 任一只蚊虫、苍蝇也是逃不出他的攻势。 他倏然近了,双刀转作下沉之势,全力往下一剁。这男子身材不壮,可双刀一舞,却仿佛有开山之力。 绿衣女子霎时回身,抬剑一格,熟料这细腰的长剑根本奈何对方不得,被生生剁成了两断。女子手腕受了反震,也虎口裂了开来,鲜血滴落。 老妪蓦地停下脚步,推了一把绿衣少女,沉声道:“雅儿,你快走,休再管老身!” “大奶奶!”绿衣少女始料未及,朝后一个踉跄,只见老妪已朝那疤面男子跌了上去。 “老身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风浪不曾见过,生平也惧怕过许多事,独独没有怕过死。总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何惜一死!” 疤面男子猖狂大笑着,抬手间将老妪掷出的三枚暗器击落了下来,反手擒在了老妪天灵盖上,只讥讽道:“老东西,看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便是再年轻三十岁,也不够老子一刀杀的!” “狗贼!放下我大奶奶!”绿衣少女尖叫着,声音分明宛转动听,此时却显得凄凉。 “哈哈哈哈!小妮子,心何急!待老子捏碎了这老东西的头颅,便来好好宠幸你!” 他肆意笑起,天高一尺,他的笑声便要高去一丈,如要与这苍天争一争高低。 喧嚣里,依稀传来老妪细弱的喘息声,随疤面男子五指逐渐收紧,她一双浑浊的眼珠缓缓凸了出来。 何处有人吹箫抚琴,何处有人浅唱低吟,原是人心、人心。 老妪的意识已浑浊了六七分,眼角带泪,唇角却带笑。有的人死时,带着极大的怨气与仇恨,有的人死时,反倒看得开了。现在王侯将相熟人称雄,百年一去终究黄土一抔。 终将去、终将去。 她使出全部的气力,轻轻摆着一张老手,如在与人耳语:“雅儿,且去、且去。” 半晨半昏的灰白颜色里,何处飞来一道剑光,仿佛天上所嵌着的某一颗星辰,也无端的陨落了。 长剑掠过一条跨越百丈的尾迹,停在了疤面男子的身侧。 “大奶奶!” 那处惊叫一声,老妪混沌的意识立时清醒了过来,大口喘着粗气,伸手自头顶上摸下一只断手,鲜血滴沥在她衣襟上。 总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无人能独占戏高台。疤面男子凄厉叫着,垂首间,一只右手已然不在了。 “谁!是谁!” 他竖起了眉头,立起了眼睛,额角上青筋暴起,状若疯癫。喊话后,双刀只能一口提在手上,一口叼在口中。 侧目看,他身旁斜斜刺着一柄靛青长剑,削去了他一只手,却一滴鲜血也不曾沾染,如君子立于高山,或倚于楼阁。只是静静立在那里,便生出一股巍峨的气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