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不愿意松开手
我一刻都不敢怠慢地紧跟在她身后,始终与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我不敢上前看她的样子,害怕自己会为她悲痛欲绝的神情而心碎,但也不敢有片刻的松懈,生怕她一个冲动,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身周的风,从火场而来,随着我们快步的远离,从最初的炙热,逐渐退变为舒适的暖意,我看着小婉滢单薄的身形,在这份热度中有些瑟瑟发抖,心头,一阵无来由的纠痛。 我看到她一次次地抬手,似乎是在不断擦拭着自己的脸颊。 或许,那是泪。 “我不难过,一点儿都不难过!” 有时候,心口不一,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过于懦弱的那一面。但是,小婉滢,在我面前,你其实可以更诚实一点,至少,你可以做真实的你。 “姑奶奶我早就不是无月楼的人了,它无月楼的生死存亡,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烧了就烧了,没什么大不了,那里又不是我的家,关我屁事!” “赶我走?哼,活该被烧!如果我在的话……” “如果当时我在场的话……” 小婉滢终于还是到了极限,这一瞬间,她浑身的力气已尽数被某种无形的羁绊给全数抽空,双腿也再没有足以支撑起整个身躯的力量,直直的跌坐在地,蜷缩着的身躯,再不可遏止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撑直了双臂,想要强迫自己站起来,却在再三的尝试并失败之后,不得不彻底打消了这一念头,可她的一双手却还倔强地死拽着自己的衣角不放,像是在跟什么叫着劲儿一般,久久不愿松开。 我找不出任何合适的词来形容我此时的心痛感,唯一想做的,也只有紧紧地搂住这个小小的人儿,让她可以卸下伪装,放肆地哭上一场。 可我才向她靠近了一步,她就已然彻底崩溃,一双手终于放开了千褶万皱的衣角,“扑通”一下扑倒在地,整个上半身,几乎全都贴到了地面上。 小婉滢将自己的脑袋枕于弯曲的左臂之上,右手紧紧地握着拳,一下接一下、不遗余力地猛锤着毫无生气的地面。 即便她已经刻意掩饰,泪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沾湿了她整个手臂的衣袖,连带着臂膀下的地面上,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开始逐渐放大的水痕。 “砰、砰、砰——”她本是白皙秀美的粉拳,在与地面的一次次碰撞下,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压抑、悲凉、惹人心疼。 我不是不想上前阻止她,只是这样的一番发泄,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似乎更是一种有利的舒缓。 但当我看到她右拳之下地面上留下的那朵红色无名花之后,便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光,立刻上前阻止了她的举动。 在我抓住她纤细手腕的那一瞬,莫名的焦躁、万般的压抑、道不尽的锥心之痛,只化作了一句简单的“住手”。 她转过头来看我,没有我预想中的仇视和愤恨,却带有深深的歉疚和自责。 她的口中,不住地呢喃着,却也始终只有一句:“如果当时我在场,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对于她和无月楼之间的感情,我无法感同身受,所以才会愚蠢到想要以一句“不是你的错”来平复她的心情。 她已经再没多余的力气来冲我嘶吼,泪水划过脸颊,一直沿着她的唇线滴进了她的口中,致使她说出的话语中,都带出了泪水中的苦涩味道。 “我怎么可以离开无月楼?” “这不是你的错。” 这真不是她的错!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从一开始,所有的人就都不喜欢她,也是从一开始,她便决定了一辈子留守无月楼。但是,那个无知、无情又无耻的已逝楼主,仅一纸遗书便将她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甚至没有任何理由,就算是极不靠谱的也没有。 “走,我带你回家。” 我不顾她的反抗,执意牵起了她冰凉到僵硬的右手,同时,自己的掌心中绽开了一朵血色的曼陀罗。 我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我牵着她当时还很稚嫩的小手,第一次说出带她回家的话语,不过再回首,似乎已在某种程度上物是人非。 我只是“我”,不再是她的“爹爹”。 ,..。 “我叫你放手,没听到吗?!” 自从小婉滢被我拽直了身子、跪坐于地面之上后,这已经是她第八百次想要甩掉我牵着她的手,但一如之前的七百九十九次一样,都失败了。 “别碰姑奶奶!混蛋,姑奶奶叫你放手啊!” 放手? 放开她的手,然后看她继续痛不欲生地泣不成声吗?继续看着她捶地捶到让自己血rou模糊,继续看着她懊恼、歉疚到肝肠寸断吗? 这样的她,要我如何放得开手? 她的手,被我握成拳紧握在自己的手心。她好瘦,清晰到略显突兀的手骨,铬得我生疼,不过不是手疼,是心疼。这些年,她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何以会如此纤瘦?还有,她现在究竟是有多绝望,嘴上虽然倔强着,手上竟已再用不出多一丝的力气…… “是我的错,小婉滢,你骂我、打我、怎么对我都行,只要你振作起来,我的命就摆在这里,任凭你处置!” 我这是怎么了?当初任性地接下赌约,之后又违心地坚持到现在,仅仅只是为了可以继续“苟且偷生”,可我现在居然在白白交出自己的性命?白白知道么?就是无偿的,不计任何报酬的!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我已感觉到自己开始逐渐迷失了自我,忘却了生存的意义和目的,而这些,都只因为一个人…… 小婉滢停止了吵闹,瞬间,寂静的周遭,只剩下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我无规律的心跳声,每跳一下,痛就多一分。 我俩就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僵持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身后远处的火光完全褪去,和天边的最后一道霞光散尽,我才敢在暗夜的侵袭下,鼓足勇气,微微地牵动了一下与小婉滢相连的那只手。 也不过是这么一个牵手的动作,仅是这么一个瞬间,几乎让我差点儿背过了气去。我本是想着,闹了这么一下午,就是再强壮的彪形大汉,也该精疲力竭了,再加上小婉滢从一开始就已身心俱疲,现在更是心力交瘁,应该是再也没有足以抵抗我的毅力了。 我也做过最坏的打算,那也不过是小婉滢继续破口大骂着叫我“放手”,然后我就继续陪她死磕。 然而,上述的任何一种情况都没有发生,就是在我这么微微一动的瞬间,连带着牵动了身畔的小婉滢,接下来,她的头,便毫无生气地耷拉到了我的肩膀上。我心里很清楚,就算她现在急需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那也一定不会是我的,所以她的这一举动,对于我来说,甚是异常。 果然,就在小婉滢将自己的脑袋斜靠于我肩上的下一瞬,她的整个上身,全都无预兆地倒向了我的身上,且在我还未来得及做出更为惊讶的反应之前,直直地从我身上划了下去,一直往地面上倒去。 我的心,在她的脑袋从我肩上滑落的那一瞬,漏跳了不止一拍,如果不是我还本能地会想要伸出手去接住她迅速下沉的身子,恐怕我的心,真的会在这一刻被她吓停。 还好,我稳稳地接住了她。还好,她的身子还是暖和的,虽然手已冰凉到彻骨。我腾出一只手,颤颤微微地搭上她的脖颈间…… 还好,我的指尖下,还有明显的跃动。 见到小婉滢毫无安详可言的睡颜,我免不了的一阵揪心,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刻的宁静,让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大意。 这是我第一次毫不设防地待在一个自己毫无意识的地方这么久,以至于当冒牌货冷不丁地从我身后冒出来的时候,我几乎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吓了一大跳。至于我为何会如此失魂的原因,我并不想去考虑。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在这儿的,也不知道他盯了我多久,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若是他在自己暴露行踪之前对我动手,我一定会防不胜防,或许有可能,就此栽在了他的手上。 然而这家伙却不是一般的蠢,居然在向我靠近的同时,毫不避讳地拍起了手,笑得好不得意。也或者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对于他来说,看我失态的窘迫样,比直接杀了我,要来的有趣得多? “啪啪啪——” “情深至此,不愧为一代妖之君王,无愧于在下白天所曾‘无爱不欢’一词。” 他笑着,一如之前每一次与我的对话一样。 对于这种蓄意的冷嘲热讽,我也根本不想理会,所以,我连头都没有回,只冷笑着回了一句:“我不得不佩服你在某种意义上的强大,宁愿放弃一次取我性命的绝佳机会,也要愚蠢地对我进行一番自以为强劲的人生攻击。” “多谢夸……” “不过……”我知道他的话没有讲完,但是我不想再给他继续下去的机会,“现在请你闭嘴,我的小婉滢累了,正在休息。在我还未动怒之前,离开这里,在我还未改变主意想要送你上路之前,赶紧在我眼前消失。” 我的声音很小,正如我所言,小婉滢需要休息,我不愿去惊扰她的梦,即便那十有八九是噩梦…… “无所谓。”冒牌货用自己的脚尖轻轻地踢了一下地面,踢走了脚下的几块小石子,夜色中微微扬起的尘埃,透着一种朦胧的哀怨。 “我来只是想通知你一声,别只顾着‘新欢’,冷落了你的‘旧爱’。如您所愿,您那娇美的未婚妻已醒,正在追问你们俩的下落呢。我这一走,只怕你那位好兄弟,招架不住她多久。所以,别沉迷于温柔乡,要知道,牡丹虽美,却会毫不留情地刺伤赏花之人。特别是经过人工培植的‘家养牡丹’。”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我总觉得,冒牌货的最后四个字,一定有着某些特殊的含义,否则,他不会在道出这四个字的时候,露出如此的神色,似笑非笑,诡异阴鹜。 “不懂什么意思吗?”冒牌货蹲下身,一双眼盯着我,手却伸向了我怀里的小婉滢。 我顿时紧了紧怀,一个侧身,避开了他满是血债的脏手。 他也完全不介意,因着我的动作而停留在半空的手,随即改变了行进的轨道,开始伸向我的面前。 我不闪也不躲,是因为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他不紧不慢地摘下了我的面具,用一种不知是喜是悲的语气对我说道:“是我,用幻术改变了她的心性。是我,让她变得视妖为夙敌。也是我,仅凭一张与你一模一样的脸,便夺取了你最心爱的东西。” ,..。 按照常理来说,听到冒牌货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应该当即暴跳如雷了吧。 不过我现在却很冷静,虽然之前我确实猜测过,是否是他将小婉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现在听到他自己供认不讳,似乎又觉得他的这番话有些好笑。 “哦?就凭你吗?”我是妖,更是群妖之首,所以我能清晰地分辨出每一位妖族子民的真身和元神究竟是什么,可是就这家伙……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他到底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不会承认是我自己的辨识能力不成熟,就全当他是个“异类”得了,反正我对这家伙也没什么兴趣。 但是现在他既然自己提起了,我当然也就自然而然地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那找你这么说,你是猫之一族咯?” 我不知道自己这句简洁明了的话语,有哪里说错了,或是有哪里触及到这冒牌货的伤心处了,他的笑意全然退却了不说,居然神色间,还隐隐得泛出一股忧伤。 我有着莫名,他却深沉着嗓子问我道:“何以见得?” “噗——”我失笑了。看他这样子,我还真以为他会爆出什么惊天猛料来,例如说他是被某某猫妖咬了,所以身上带有了我们妖族的血统,或者说他和漠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