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皮相心魔(五)
万事万物,从来确定的,皆是否定。 不晓事情的外表看起来有多光怪陆离,有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也不管你能不能接受,能够接受到何种程度。总之,拥入眼前的朗朗人声,笑语晏晏,不会是假的。 那些,理应死去了多日的人;那些,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与我近在咫尺,栩栩如生地谈笑着。仿佛,数日之前的那次“死亡”,是我的误会,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演绎而已。 我,木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是该喜,该忧,还是应该感到彻骨的恐惧。 萧靖,扯住我衣角的手,无法克制地微微轻颤着……他,一个生生死死之中,走过几个来回的人;也被这副诡谲到令人胆栗的情景,给吓得慌了手脚。 也许,这样的视觉冲击,这样离奇的故事发展方向,大大超出了他所能够理解的意识范畴——他可能打死也没想到,未等到在杜家寻得到什么“宝贝”;先要和一群已被认定为“死亡”的人,再打个照面。 我的大脑,像是霎时之间,停止了一切理性的活动。愣愣地,大睁着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对面几曾熟识的骨rou血亲,穿过生死的屏障,一步一步,向着我走过来……. 是谁说过的:死亡,只是另一种形式的重新开始?! 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 今日,望乡台上,我是重逢了久别的人吧。 “小若来了?!” 不觉之中,大伯已来到了近前。 他,气色红润,眸中一片东风花落,清明自然。见到了我,有了几分意外;语气,仍是平淡如水。 “怎么,干站在这儿?没有进屋啊?” 我,呆望着大伯,一如往昔超然出尘的脸:有些,情难自抑的久别的酸楚与激动。 几日以前,他尚且身缚在“安全区”里的“疾控中心”中,严加看守的病床上;瞧着,半条命都要没了。没想到,今日却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神色如常,风采依旧。怎地,不叫人百感交集,热泪盈眶呢! 我,一时语塞。只是,没头没脑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倒是身边的齐叔,打破了尴尬的静默。他,稍稍一躬身,对着大伯,淡笑道:“先生,若小姐和他的朋友,也是才到家呢。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您就回来了。” “哦。”大伯,轻轻一点首:“我说嘛,原来是前后脚的事儿。小若的朋友来了,那中午多加两个菜吧…….” 齐叔,闻言,答应了一声,下去了。 大伯,转回头,又看了看我,不禁皱了皱眉头,才说:“既然知道回来看我,怎么还一直傻站着不说话?带了朋友回来,也不说介绍给长辈认识;怎么连这点最基本的人情世故也不懂了呢?!” 话到此处,大伯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采扬,到底是把你护得太周全了,却忘了教你应该会的东西。” 我,听罢;心头,蓦地一动——僵滞的大脑,有点儿回过神儿来了。 不论是不是咄咄怪事,也无需计较人鬼殊途;终归,我回到了老宅子,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们,感受到了他们。他们是人也好,是鬼也罢;现在要想后悔,也来不及了。若真是被“鬼打墙”给困住了,怕也不容易说逃就能逃得出去。不如,冷静下来,将计就计;看看到底,这幻境打破了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转机才好。 不是说:既来之,则安之嘛。 不说他们人鬼莫辨,就是我,到了这步田地,究竟内里的底子是鬼是人,也说不清楚呢。 想到这儿,我忙对大伯施礼,从容地笑了。垂首,恭敬地说道:“大伯,对不起啊。我刚才有点走神儿了,很失礼,都忘了给您介绍——”我,指着萧靖,说:“这是萧靖,我的朋友。我带他回来,给大伯和四叔,请安。” 我,将视线回落到萧靖身上:递过一个眼神,示意他表现得正常一点。这几位,对他虽是“老熟人”了,也得发挥娴熟的演技,把这出“见家长”的好戏,演得漂亮些。 萧靖,经过了短暂的惊骇与惊慌之后;发白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初。怎么说,也是大风大浪里,滚过几圈的人了;再经历一些更加荒唐,怪诞的事,也能很快以平常心来面对。 他,听了我的话,难得地正经起来: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分别给大伯和四叔,行礼问好。 我,一旁冷眼观察:大伯和四叔的神情,很自然,瞧不出半点异常的地方。好似,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萧靖,对这个来访者;表现得客客气气,有礼有节的淡漠。 四叔,仍是语言常笑,生动地表演着他的和蔼可亲;但,又总是笑得让人心底发冷。想一想,他,当日便是死在我的枪下;对于他的满面笑容,我的直觉,就像是被一条蛇,锁定成了猎物:脊背生寒,时时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