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安全区(二)
“安全区”由一道,高有二十米左右的铁栅栏,延绵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边际,与外面的世界,泾渭分明地隔离开。金属的栅栏,从顶端到下方,盘根错节地缠绕着一根根的导线:陆队长说,那些是高压电网。 凡是未经许可,私自闯入铁栅栏的安全范围之内,都会被电力击打而死,绝无生还的可能。这种设施,是在此处求生的人们,与外来的入侵者,第一道最为安全的保护屏障。 出入的闸口处,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站着荷枪实弹的值勤的武装警察和军人。每一个人,皆面色肃穆,神情庄重。 田野里,村道旁,搭着无数的临时军用帐篷。层层的检查关卡,多不胜数;视野所及之处,街上巡逻的警察,随处可见。果然,即使是在“安全区”;人们的生活,也笼罩在一派紧张,敏感的“战备”气氛之下。 拉冬,乖乖地跟在我的身侧,不吠不叫;听话得仿佛通了人性,看懂了眼色,不禁让人心疼。狗,是对周围环境十分灵敏的动物。看起来,它也明白,自己身处于怎样来之不易,又随时可能天塌地陷的生存状态中。 我们,都一样:都得学会,适应新的环境,新的生活规则。 记得,有人说过:任何幸福,都不会十分纯粹;多少总会掺杂着一些悲哀。那么,作为有着两颗灵魂,共用一副躯壳的我;没有理由,还沉浸在获救后单纯地激动,和欢悦里。其实,内心,早就做好了比在“隔离区”更坏的打算。针对,眼前来讲:萧靖,被军方看押;对我,便是一件特别忧心的事。 陆队长,一行人,带着我们回到了他们的临时指挥部。 萧靖和大伯,分别让人单独带走了。我和拉冬,被安置在指挥部四层楼上的一个小单间。 单间里,床是上下铺的,有洗手间,有衣柜;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们在征用之前,应该是政府部门的一个值班室改造的。床上的被褥,折成了整整齐齐的“豆腐块”,全是簇新的;布料里,好似还散发着阳光,暖烘烘的味道。想来,也是才晾晒过。 有人,给我送来了一套换洗的便装,使我终于能在洗了澡之后,可以换上一身显得不那么脏污的衣服了。穿起来,即使显得很不合身,又大得晃晃荡荡的,像是台上的戏服。但,总算是出事以来,我穿得最为像样的一套了。 行动队的人,想得周到。连干净,合脚的鞋袜,也一并送了来,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再用细针挑破了脚底几个大水泡;我,靠在床上,惬意地真心觉得自己是“再世为人”了。 晚饭,是米饭加上两个有荤有素的小炒,另外还有一碗鸡蛋汤。放在平时,我会觉得这是小吃店里最不起眼的吃食,根本说不上多么美味。可在此刻,我吃得分外香甜,简直觉得这堪比“满汉全席”。大有,当年讨饭的朱元璋,快要饿死时,吃到了“珍珠翡翠白玉汤”似的惊艳。 送饭的军人告诉我:让我先安心休息,明天陆队长会来看我。至于我,会被怎样安置,得等上级的决定。 这里,什么都挺好的,可就是不能自由活动。门外,是一个又一个守卫,他们不会让我随意进出走动。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进入了“安全区”的人,都要经过这么一番严密的隔离审查阶段;还是,缘于我的身份特殊,格外对待。 其实,我又有何特别之处呢?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卑微,渺小得不值不一提。 吃饱喝足之后,躺在软乎乎的被子里;我,又开始担心萧靖的处境。 他,究竟从哪里来,是连我也从未认真去细究的事情。军方,对一个可疑的人,可不会像我这般稀里糊涂。他们,不查得明明白白了,是不会轻易放人的。 在这个人权,得到了普遍认可和尊重的时代:他们,当然不会残忍地杀了他,或者是给他安一个什么罪大恶极的罪名。但是,遥遥无期的关押和审问,也足够让人心生绝望。 我,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还有该怎么去应对这种结果。以为自己一定又是辗转无法成眠,非得睁着眼睛到天亮了不可。没有想到,再多的焦虑,也抵挡不了数日以来东奔西跑,疲于奔命所带来的乏倦——未等想得到对策,眼皮已经不听使唤地合上了,一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色大亮。直到有值班的士兵送来了早饭,我才揉着惺忪的睡眼,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那一刻: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地。 昨日之忧,留昨日;今日之愁,愁今日。好坏,也是要面对的。睡足了一个好觉,又吃了东西在肚子里;觉得整个人,踏实了不少,也有了不少力气,能面对今天的坏运气了。 我,无聊地和拉冬,玩了一会儿。等陆景行,走进我的单间时,已是快接近中午的时间了。 我,到达“安全区”,接近二十四小时。 他,穿着一身的迷彩,军绿的制服;面上,带着隐而不露的笑意,不似昨天见到出任务时,那副威严,厉色,不近人情的模样。 “杜小姐,昨晚休息得还好吗?”他,迈着方步,步步落地沉稳,像他的人一样,看上去从容不迫。身后,跟着前一天我们相处并不十分愉快的技术员。语态:客气,又不失温情地在问着我。 我,起身,回以一笑:“很好,谢谢陆队长的关照!不过,我想知道,我还要被关在这里多久?我的那位朋友,他怎么样了?” 我承认,我不太喜欢,让人限制自由。尤其是现在的杜若,两个灵魂的我,自身都感觉拥挤;还要被限制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除了吃和睡,什么也做不了。更加不能见到萧靖,这让我的心底,压下了一层薄薄的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