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天涯(一)
夜半。 睡意正酣。 耳底,时起时伏,窸窸窣窣的轻响,一声声敲进鼓膜。 我,机警地睁开了眼眸——心下想着:不会是又有一个落单的“行尸”,闻到了活人的气味,寻来了吧? 原本倚在门口处休息的萧靖,也醒了。此刻,他正蹲着身子,耳朵帖在门上,面色严峻地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萧靖——” “嘘——”萧靖,冲着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食指押在了唇上。 我立时会意,声音降得越发低了。 “外面,是什么声音?好像,有东西在挠门呢。” 萧靖,轻轻地颔首。显然,我想的,也是他的感觉。 意外发生之前,这里毕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城市。虽说,而今实在是一座了无生机的“死城”;但也绝非是荒野丛林。那声音,怎么听都像是小型动物,在用爪子,无力而又非常顽强地,一下一下扒着卷帘门……声音,倒不是很大,却相当的有耐性。好似,若是挠不开这门,它也坚决不会停下来。 我,不由得抬头,扫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午夜,刚过零点。 莫不是:人间寂寥,百鬼夜行? 念头冒起的瞬间,身体随之猛打了个冷战!汗毛,不禁倒竖! 我是见过“鬼”的,并且不止一次。远的不说,单说公交车上的那个“女子”,就三番四次地频频侵扰我的“生活”。今晚,若是再碰到一个比她还要凶猛的“鬼怪”,怕是也不能再吓到我了。熟能生巧这种事,也是一种出色的能力。 心头,就是再怕,我亦不是一个喜欢坐以待毙的人。略微思忖了片刻,强自按下心中的惊慌;我,悄不声儿地从地铺上爬起来,踮起脚尖,顺手拎起一根用于防身的木棒;静静的,摸到了紧邻大门的窗边。 窗户,让我在睡前,拉上了一层布帘。这样,我和萧靖的在室内的情形,可以不必暴露在别人的视野里。说实话,这种部署,其实有掩耳盗铃之嫌,没啥大用处。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我,给萧靖递过一个眼色:他,埋伏在了门前,对着我,屏住气息,点了点头。 拔开窗帘的一角:透过,夜色浸染的深密雨布,借助道路两旁盏盏迷离的灯火——可以看到,卷帘门外,不是想象当中,突然来袭的可怕“行尸”。而是,一个半米高的生物,垂着湿潞潞的脑袋,压着嗓子低吠着,费劲巴力地用前爪扒拉着门。 它,身上的毛,让雨水淋得湿透了。甚至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能够看得清,它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像是冷得厉害。毛色,由于皮毛湿滑地粘在一起,加之光的作用,大体看上去呈浅金色。双耳,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给人的感觉:直白地写着风餐露宿,饥寒交迫的坎坷遭遇。 还好,不是那些怪东西。是一只狗,一只并不太大的狗。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在大感侥幸的同时;脑子里,又被一闪而过的另外一个略显疯狂的念头,给拔弄得心潮澎湃。 当,我再次确认了门外的小兽,是一只狗的刹那:忽然间,一个猜测,一个想象,犹如电光火石一般,闪亮了脑际。 会不会是拉冬呢?是,拉冬来找我了吗? 连我自己也本能地认定,这个想法荒唐得离谱,觉得那是天方夜谭。可我,就是抑制不住这样疯狂的念头,欣喜若狂地在心头,上窜下跳。 我,想也不愿再想了,径自冲到了门口:拉开了萧靖,直接抽掉了别在门把手上的球棒。 萧靖,一脸懵然,几乎以为我是发了疯。他,一把扯住我的胳膊,急得额角青筋直蹦:“我说,你要干什么?做梦魇着了啊?!” 我,来不及多做解释,回手甩开了萧靖;把个大男人,甩了一个趔趄,只回了一句:“别管我!” 说话间,快速地拉开了玻璃门,弯下腰,咬着牙,全凭着一股子邪劲,把卷帘门拉开了一条不足半米宽的大缝子。 我,哆里哆嗦地抖着声音,对着外面,呼唤着;呼唤着我在心里一直牵挂着的那个“伙伴”。 “拉冬?拉冬…….是你吗?快进来…….我在这儿呢…….” 有敢有太大的声响,小声轻柔地召唤着……伴随着我动情的轻唤,一条湿哒哒,尽显困顿,憔悴之态的中型犬,慢慢从缝隙的间隔处,钻了进来。 我,睁大了眼睛,看过去——进来的,正是那个令我不敢相信眼前事实的,属于我的拉冬。 乍见,翻疑梦? 拉冬,钻进了屋子里,抖了抖身上的毛;弄得水珠乱飞。它摇了摇尾巴,抬头可怜巴巴地望住我:那欲诉还休的小眼神儿,又委屈又嗔怪…..喉咙间,发出呜呜的低叫;站在离我一步之远的地方,不敢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