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心机(一)
四叔锐利的目光,带着含意莫明的冷淡,煞是正式地扫了扫我:很快,递给手下一个眼色,先一步,一脚迈进了门内。 诚贞,已接过了保镖的工作,扶着二伯也跟在后面蹒跚而进。 萧靖他俩,协助着四叔的手下,动作快速地将明显战斗力,有所差距几个的“行尸”,三下五除二地给撂倒了。 萧靖,粗喘着不平的气息,看了看我说:“你先进去……我们得把这些人的‘尸体’藏起来。可别再把他们引到这儿来。” 我听了他的话,退至门里,却没有把门带上。探出半个身子,焦急地巴望着,看着他们四个男人,肩扛手拖地将五具尸体,弄到了楼层拐角的“布草间”;做了简单的隐藏,才折返而来。 倚门乞望:我,像一个盼夫归来的痴情妻子,一眼不敢错地盯着萧靖的一举一动。目下的形势,瞬息万变;我没有把握,一眨眼会不会有天人永隔的变化。只因,我们的对手,不是普通的凶徒罪犯;而是,无从去揣测,没有任何规律的,或许是感染了某种病毒,或者是发了疯的,一群没有弱点,没有思想和感情的“进化型新兴物种”。 总归,心底的千求万愿,上天像是听到了,成全了我的所求——他们,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我是和萧靖,还有那三个保镖一起进了门。 等到了房中,我才注意到:二伯已经被丁诚贞服侍着躺在了卧房里的三人座沙发上。沙发为进口真皮材质,质量是没的说;诚贞又从床上拿来了软枕和薄毯,倒把老人家侍候得周周到到。 大床之上,大伯依然昏迷着。恬静、舒适的睡颜,犹如静止在时光之中的一个凝望…… 见我站在卧房的门口,诚贞抬起了头,眼波里带着一抹恍如隔世般,淡淡的欢喜……严格的来讲,我们也算是才经历过一番动人心魄的死生契阔。 未解音尘隔,相见竟无因。 心头,再见,却也是百味杂陈…… 刻意回避了诚贞的目光,我走过去,弯下身子,蹲在了二伯歇息的简易床边。 二伯的脸色很不好,惨白之中透着浅浅的青灰;眼球混浊,没有一丝光泽,倒似充盈着只有在将死之人的身上才能看到的弥留之意。 我不敢深想,怕应验了自己的预感。 二伯见了我,虚弱的神情,难得展开了一丝明朗的笑意。 他,久历岁月沧桑的手掌,轻抬了抬,拍了拍我的手背;蠕动了半晌干涩的唇,发出很微弱的声音:“你这孩子……如今这么大了……也算让人放心了……” 我,是这么大了,才让你们放心的吗?心中,默然泛起一股的辛酸,说不出由来的难过……或者为着我的病的缘故,我已经成了全体杜家人的一块“心病”了吧?!也,或者为此不幸成了个别人的“眼中钉”,一心想除而后快。这其中的因果宿命,不能由人妄断。 我与二伯的感情并不深,自小和他接触的机会,也很有数;只是知道他是父亲的二哥,是我应该尊敬的长辈而已。今日,为了他这样一句触动心怀的一句话,反倒让我多年波澜不惊的心湖,翻涌出朵朵,奔腾不息的浪花。 我,弯着嘴角,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脸,安慰道:“从前……让二伯cao心了……不过,我们现在都大了,您更要保重身体,好让我们尽尽孝心。这会儿,您不用想的太多;既来之,则安之。好好休息是要紧的。扬扬,很快会派人来接我们的。” 二伯,微笑着,轻颔首……倦怠的眼皮,不听使唤地慢慢合了起来。能够想象,老人是累极了。 我,瞧了瞧诚贞,又看了看二伯;确定他已经睡着了,便退到了外面;诚贞,亦随着我往前厅里过来。 “诚贞,你可看到我大哥了?”诚贞,大概早知道我有话要和她说,所以才会看到我的眼神后,马上落实到了行动上的回应。可是,也许她真没想到我会一张口,问的就是大哥;听到我的问题,竟有一时的呆怔,像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我大哥……他,会不会也困在这里?!”我,很担心地,又追问了一句。 大哥把杜采修收拾了一通过后,说是去善后,就迟迟未归。这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疑心,他一定地在找帮手的时候,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诚贞,既是同大哥有情,两人又是常常约会的;大哥会向她请求帮助,亦是合情合理。 诚贞的反应,与我想象的截然不同;她,略略一失神,说道:“我在酒店,就没见到杜先生……”她,苦笑了一下,又说:“并且,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杜先生了……” 她说这话时,充斥着酸涩心痛的目光,直直地望着我;仿若,是在我的心板上烙出一个大洞,让我感同身受地疼着。我在她的眼中,没有看到一丁点儿的抱怨,责怪;只有那么明显的倔强,和掩饰不了的哀伤。偏偏,是这种无怨无尤的坚持,淡如春水式的痴守;让我隐约开始觉悟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残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