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零点地铁
在昆明有个叫做巫家巷的地方，你可能从未听说过，因为那是一条不管你怎么夸张描述也算不上出名的小路，即使是在2012年6月28日以前，那时，附近的巫家坝国际机场还未停用，它也同样保持着默默无闻的风格。然而在今晚，这里将是所有一切的起点。 已近凌晨，除了几家汽修厂的灯光依然亮堂，巷子里早已是一片墨水般的漆黑，伴随着时有时无的金属敲打和电焊切割声，就像是在通向未知恐怖的轨道上空敲响了死亡的丧钟，令人毛骨悚然。夸张吗？不，至少在这一秒钟，冯杰坚定地这么认为。 冯杰，驻昆空军部队的一名通信兵，大学毕业后入伍，专业过硬，表现优异，比过武、演过习，获过奖、立过功，今年9月份刚转了士官，同月入了党，绝对可以说是位模范标兵。可就在今晚，这标兵却悄悄地躲避岗哨，独自翻墙，不假外出了！ 没有任何理由，就连冯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想干什么。因为此刻，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鬼使神差般的驱使着他做出如此荒唐的行为。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幽灵，如同灵魂出窍一般，只能无助地望着自己的躯体被黑暗吞噬，一步步滑向深渊。 不知不觉中，冯杰已经绕过了机场的老航站楼，来到了巫家坝地铁站的入口前，这似乎就是他的目的地了。他站在向下延伸的空洞楼梯前，夜风拂过，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的上身只有一件单薄的体能训练服，扛着10月份的天气，即便是在“春城”也能感受到凛然的寒意。没时间多想，他的双脚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步入了地铁站。 嗵……嗵……嗵……嗵…… 伴随着自己脚步的回音，冯杰走到的地铁站的自动售票大厅。 “吱吱——” 一台售票机的屏幕忽然剧烈闪烁起来，无数的画面正迅速地做着切换，就像是台疯狂转换频道的电视，许多文字符号穿插其中，冯杰可以分辨出的有汉字、英文、韩文、日文的一些常见字符，还有些不确定是蒙文、藏文还是回文，反正是某种印在人民币背面的文字，甚至还闪现出了甲骨文和楔形文字！ 大约半分钟后，这天书般的显示画面终于结束了，只听“咔”的一声，售票机出票了。那是一张泛着淡紫色光辉的卡片，但由于距离的原因，冯杰只能看个模糊的大概。几乎是同时，他胸中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解脱感，那个cao控自己行为的神秘力量……终于消失了！ 重获自由之后的冯杰表现得还算镇静，算是两年当兵锻炼的成果吧。他缓缓环顾四周，除了昏暗只有寂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更没有被人追踪的迹象。唯独地铁入口处刺眼亮着的绿色“〇”和红色“x”，像是对他未来人生所提供的一道二元选择题。 进？或是，退？ 四周的温度似乎更低了，地铁站里竟然还出现了薄薄的雾气。冯杰始终紧锁眉头，头脑之中的各种想法此刻正在激烈地对决。片刻后，他径直走向那台奇特的售票机，从出票槽中取出了那张神秘的卡片。 卡片很薄，几乎没有厚度，通体漆黑，卡两面都用紫色的线条勾勒出同一个简单的双螺旋结构，那淡紫色的光辉就是它所发出的。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冯杰似乎能看见那双螺旋的图案正在微微的转动，不禁用手抚摸起那奇怪的纹路来。 “哎！” 冯杰忽然感到右手拇指传来一阵刺痛，他急忙翘起手指，上面已有丝许鲜红的血色。双螺旋的图案猛然闪烁一下，接着变得像是夹杂了一些暗红色的光芒。 这是？ 来不及惊讶，一刹那间，几乎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售票机、广告栏、应急指示灯……没有熄灭的，只剩下冯杰手中的那张卡片，还有不远处唯一的入口通道，指示灯的显示是——绿色“〇”。 从他拾起神秘卡片的那一刻起，选择已经做出。 冯杰硬着头皮，寻着绿光的指引，穿过一条向着更深地下的通道。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了一个声音，男人的声音。 “又来了一个。” 冯杰循声望去，前方有光，似乎很明亮，再仔细一瞧，明白了。他来到了地铁站台，但又和他记忆中的地铁站台不完全一样，因为这座站台竟然只有一侧有轨道，而另一侧则是一面冰冷的墙体。 1……2……3……4……，冯杰在心中默数。 四个人！ 此前说话声的主人，是一位戴着圆框眼镜的男子，看上去30来岁，穿着深灰色西装，给人一股精明干练的感觉。男子此刻正站在站台警示线外侧，不断审视着冯杰，目光最终停留在他手中的卡片上，随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眼镜男右侧不远处，是一名年轻的女孩，黑色披肩长发，白色高领毛衣，蓝色休闲长裤，眼神中时不时流露出一丝不安和恐惧。以冯杰的眼光，这女孩称不上漂亮，但还算耐看，有一股青春的气息涌动，阳光而健康。 蹲在眼镜男左侧抽烟的，是个身穿土黄色夹克衫的胖子，他只是轻瞥冯杰一眼，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接着便移开了视线，似乎漠不关心。从地上烟头的数量，可以判断，他已经在这儿等了不少时间了。 最后一位，穿着连帽衫，靠在站台左侧的一根立柱边上，他整个人都处在阴影中，完全看不清容貌，甚至不能分辨出他的性别来。 很长时间，没有人再说一句话，只是胖子偶尔会吐吐烟圈，其他人都是如同雕塑般的沉默。 这气氛……冯杰不禁咽了下口水，壮胆问道：“请问，你们……” “你们快看！”长发女孩忽然兴奋地大喊道，伸着纤细的手，直指着地铁轨道的方向。 轨道尽头，是一片耀眼的金黄色光芒！地铁终于来了！ 呼呼—— 地铁靠站了，站台上方电子显示的时间也正好跳到了00:00。 “滴……滴……滴” 门开了，显现出空无一人的车厢，像是被某种力量隔绝开的另一个世界，似乎有一股寒气从中溢出，慢慢侵袭着每个人的躯体。 胖子狠狠地扎了口烟，长发女孩紧紧环抱着双臂，眼镜男的耳根处似乎也浸出了丝许汗水，唯有兜帽人看不出变化，仍然笼罩在黑暗之中。 冯杰忽然微微一笑，在心中对自己说，既然已经都走到了这一步，如果此时不进地铁，自己怕是要永远充满遗憾地活在这个谜团的阴影之中了。再说了，部队不也天天教育我们要有血性吗，这就是证明我自己的时刻！ 没有过多犹豫，在其他四人的目光注视中，冯杰坚定地迈着大步踏入了地铁。 短暂的沉寂后，长发女孩小跑几步，第一个跟了进去。 接下来是兜帽人，他双手插兜走出了阴影，弓着背上了车。 眼镜男很不自然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胖子身上。 “你盯到老子干啥子？（四川话，此后不再注释）”胖子将没抽完的半截香烟掐灭，一脸无辜地说。 眼镜男叹口气，转身进入了地铁。 “嘿，等我一哈嘛，到底要搞啥子，你倒是说瑟！” 胖子后脚刚刚踏进地铁，只听见“滴滴滴”的提示声，随后车门关闭。 地铁轻晃一下，启动了。 车厢内的显示屏提示到：下一站——试炼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