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是啊。”曼殊道,“我刚才也说了,看妖界很合眼缘……”看了二公主脸上的表,噗哧一笑道,“我但愿我们合作,把灵州也变成让妖怪能住的地方。” 二公主犹豫道:“灵州并非乐土……” “我也知道灵州的顽固来得个顽固、小气鬼们来得个小气。”曼殊耸肩道,“哪里的人不是呢?实不相瞒,我等不才,在灵州倒也布置了好多力量,如今跟正统的力量互相交错,真要打起来,也不是一定输的。” 二公主道:“可是……”她想着如果妖魔在灵州公然露面,天圣是要介入的啊!那时候哪怕妖界介入,也不能打过天人啊!曼殊要借妖界的力量去对抗天圣,也太天真了吧? “正为了天人,”晨風道,“需要妖界力量。” 曼殊道:“其实我们在灵州的力量布置得还算是机智的,于是就发展出一个作战计划,倒是不妨跟灵民们绞在一起。如果天圣敢出手,妖魔挟着灵民们,就算打不过,玉厂俱焚总是可以的!” 二公主耸然动容:“哦!——” “想天圣们仁慈,”晨風道,“总不可能为了除了妖魔,让整片灵州都变成一片焦土。” “要泼洗澡水,总不能把孩子都泼掉。”曼殊接着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把谷子跟杂草拌得均匀些、再均匀些。” “真是个好主意啊!”二公主赞叹。 这样的妙计,以前就没有人想到过吗?唉!就算想到也没什么用啊!要把妖魔的力量潜伏下来,跟灵民们搀得这样均匀、天圣出手都难以分出,这是要怎样的本事、怎样的耐心。除了曼殊,之前谁能办到啊!再说,就算要拿灵民威胁天圣好了。要拿所有的灵民来作人质,这个武力值多高!也只有现在的曼殊敢说这种话吧! 曼殊谦虚道:“其实我们还没有做得到位。现在光靠我们的力量,说要劫持整个灵州,还是太危险了。说再慢慢的等等吧,又担心夜长梦多。现在看到你们,太好了!你们直接把力量借给我们,真是叫他们迅雷不及掩耳!用我们布置的网罗,现在就可以出手了。我家这位先生都计算过了——” 晨風拱拱手。 曼殊接着道:“看来是可行的。当然具体是不是呢,妖皇手下有能人,也可以帮忙算算。如果真的可以做。我们就一起****一票。成功了,以后妖魔就可以在灵州平安生息。这可不好么?” 二公主听得目眩神迷:“这是多少前辈想做而没有做到的事儿。” 曼殊跟晨風一起作揖:“如果可行,那就拜托了!” 二公主连忙还礼。 这样一来,海家一伙人被拿下。妖皇摩伽慎重的考虑了曼殊的提议。因为兹事体大,还需要评估和准备。大概再过一个月,就可以进入正式实施阶段——如果通过可行评估的话——不过根据目前来看,可行真的很高。 为了进一步巩固双方的关系。曼殊跟妖皇并且考虑联姻。曼殊这边出个男的:阿石。 阿石早已不是当初的小伙计啦!他现在是曼殊手下独当一面的王者,而且是诸王中算到大的一个,能跟他比肩的恐怕只有黑叉林主、姜良、松华了。黑叉林主已经有怜星;姜良年纪摆在那里,又有女儿,就算再婚配,适合的对象也有限,恐怕妖界的很多青美少女是不愿嫁他的。松华目前没有想结婚的意思,曼殊也不好勉强。阿石比较随和。于是就他了!他一开始还想客气客气:“兄弟们,我们再从长计议——”人家一把将他按在了椅子上,“还计较什么啊!就你了!” 他就成了新郎倌儿。妖界们,出新娘。是一层妖天中的公主——在妖界里,每层天都有一位天王,而天王的公主,如果是第三代的孙女,也称为天孙。这正是一位有名的天孙,兰心蕙质、心灵手巧,是很受戴的。 这位天孙从妖界,携带大批嫁妆,前往灵州去联姻。倒是惹出一件事儿来。 有一个洞天福地,叫作清尘崖。清尘崖有个公子,这位公子名为璟,出生很尊贵。他手下管着很多小妖灵。其中一个,叫作绿铃。 绿铃可喜欢公子啦!公子不但武艺高强、人长得帅,还很温柔,会做很多点心,做好了就带过来跟小妖灵们一起吃。绿铃就跟小伙伴们一起疯抢,鼓着腮帮子还要开他玩笑:“不知道谁能有幸娶到公子啊!” 公子把小妖灵们的额头一个一个弹过来。弹到绿铃时,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动作好像特别温柔。绿铃摸着一点都不痛的额头,傻笑半天:“对了对了,公子!你明天要出去办事对不对?危不危险?我跟你去吧!” 公子摇头:“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可是后来绿铃听说,他带了琉璃去。 再后来绿铃听说,他老是给我们送东西,其实只为了琉璃。 琉璃琉璃。玲珑清透明净大方美丽的琉璃。 绿铃真笨啊!怎么从来没想到?要有幸陪伴在公子边的话,当然只有琉璃啊! 绿铃打着自己的脑门,笑骂自己多笨,笑着笑着就哭起来。眼泪掉到手心里,手心都开始痛。她躲到大石头后面。公子又带点心来了,她也不出来。 她没想到公子会来找我。 绿铃先看到了他的影,他没发现她。他的衣袂擦到了绿铃。他低头,她在他视线里,躲无可躲,尴尬到了极点,反而没事人一样笑了起来:“公子,你特意来找我啊?” “呃……嗯,”不知为什么他也很意外、而且尴尬,“对了!因为你没吃,所以我给你送来了。” 璟公子递给绿铃一个白云的盒子,盒盖打开,里面的宝贝映亮了她的眼睛。 “晚霞布丁。”公子告诉绿铃。 清尘崖没有夜晚、没有黄昏,自然也没有晚霞。这是绿铃第一次见到霞光,就好像心口打开,血光暖融融流出来,幸福得根本不考虑未来。 清尘崖也没有布丁。这种半透明的、轻轻一摇就会晃半天的萌物,是公子在其他地方学来做的。 绿铃很珍惜的抱着这块布丁。公子璟都走了,她还不肯吃,抱着摇来看去,却发现里面藏着一线光带。 绿铃好奇的把光带拉出来:“婷婷秀侣,英英白云,晨不见兮,我心沉吟。款款清音,卷卷琼心,昏不见兮,我心沉愔……” 这是一张笺! 绿铃一下子像枯枝被钉进泥沼里。那些柔软的泥浆,慢慢、慢慢的,都变成了确定无疑的幸福清流。她嘴角扬起来、扬起来,终于枝舒叶展,整片光把她拥抱在怀。 “呃!”公子璟又急匆匆的奔回来,一把夺过笺,害臊得脸通红,“你看啦?我……” “没关系的。我也喜欢你!”绿铃勇气爆棚,握紧拳头向他表白,“从还不会计算时间起就已经开始喜欢了!从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起就开始喜欢了!我愿意一直和你在一起!” 她激动得微微发抖。 “哦,好,我……”公子挠头,说他有急事,先走了。 三天都没来见绿铃,这个羞涩的公子!叫绿铃也没了主意。琉璃发现她有心事,追问绿铃怎么了。绿铃只好跟琉璃商量: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公子向她表白完,害了羞不肯见她。这怎么办好? 琉璃愣了愣,叫绿铃别急,她出面帮绿铃去问。 回来之后,琉璃一脸焦灼,跟她说:坏了!最近天孙不是要出嫁嘛!各个洞天福地都送礼。不知哪个促狭鬼,说金狮沙漠正在天孙必经的路上,沙漠中心如果铺出花锦来送天孙就好了。这任务落实给他们清尘崖的公子璟。天孙走得慢,整个行程中,狮心都要有花锦来送她,一共是要铺锦三天。公子非得完成任务不可,不然遭殃。可是真去完成任务吧,估计也得送命。谁叫狮心环境太恶劣了,除非有传说中的泉珠护体—— “那我们去找泉珠啊?”绿铃举手提议。 琉璃白绿铃一眼:“哪那么容易!它已经通灵,会各种变幻。以前多少人贪它功效,想拿它去炼药,发现它的踪迹就去抓,布下多少陷阱,白死伤了很多,到底没抓住它。这些年越发连它踪迹也没人知道了……别管这些了,总之,公子是为难得很了。谁想救他?那可不容易!所以,绿铃你听我的,千万别跟人说公子喜欢你了。不然人家都觉得你不救他不像话。你不想送死的话,就先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吧!”琉璃劝绿铃。 绿铃想了想,装作答应了,悄悄还是往沙漠来。 既然是天上压下来的硬任务,总要有人做。公子和琉璃都为绿铃担心,她很感动。可是公子喜欢绿铃、绿铃也喜欢公子,拯救公子的任务还是交给她吧! 绿铃进了金狮沙漠。 好一片金狮沙漠,威名赫赫,只有经验最丰富的驼队,才敢在这里冒险穿行。三天之前,绿铃在沙漠边上勾搭上一支驼队,是往积木天贩包子馅儿去的。那灰布包头、灰布绑腿的队长打量绿铃很久:“你知道沙漠是什么?” “知道!很大的地方,很多沙!没有水!”绿铃把听来的知识点得意的背诵给他听。 最后一个字是开口音。风夹着黄沙,立刻灌了绿铃一嘴。她蹲地上呛咳去了。 队长摇摇头就走。 “别价!”绿铃赶紧抱大腿,“我给钱呀!” “你说你一年轻姑娘进沙漠干啥……”队长说到一半,看到绿铃捧出的黄灿灿金子,改口得真叫个利索,“行,跟上吧!” 他警告绿铃:要始终跟紧队伍。驼队会从沙漠左侧穿行,绿铃绝对不能走丢。万一迷路,靠近沙漠中心地带,也就是所谓“狮心”区域,可就必死无疑了——那里有恶魅! 呃,可是绿林就是要往狮心去啊! 审时度势,绿铃没把实话说出嘴,老老实实跟队伍走了两个整天,听说右边就是狮心,她才说她要到那边去,哪怕脱离队伍、自己一个人也要过去。队长当绿铃疯了。确认她神智无恙,就是坚定、坚强、坚的要去那里之后,他要疯了,扯了一会儿包头的灰布,念念有词一番,只分给绿铃一袋水,像抛弃瘟疫一样带着整支队伍弃她而去。过了一会儿,绿铃听见脚步声。他追过来,把那袋水又要了回去: “反正一靠近那边就会死,你拿水也浪费。”他说。 绿铃干瞪眼。 后来绿铃发现她严重低估了沙漠的威力,高估了她自己。 离开驼队才一天一夜,绿铃已经快死在沙漠里。金黄的沙子无边无际,得可以拿来炒栗子。她头晕脑涨,随时可以倒地不起,化成一顿香喷喷的烧烤大餐,还没人来吃,格外浪费。 现在绿铃无限怀念那袋水,当时哪怕臭揍队长他一顿也应该把水留下来的!现在一滴水也能救她的命啊—— 咦?带水的东西来了! 太阳落近地平线。一只土黄色的蜥蜴和绿铃大眼瞪小眼。把它啃下去一定能补充养料和水份吧? 可惜绿铃不食荦。 绿铃悲伤的望着那只蜥蜴“哧溜”钻进沙里。 几分钟之后,它又“哧溜”跳了出来,惊惶失措,丢下尾巴,箭也似的逃生。 它逃离的方向,有两个很淡的黑影。 绿铃攥紧长鞭。 恶魅,出现了! 沙里的两个影子动了一下,合并成一个。从那个唯一的影子里,走出来一个少年。 绿铃下巴掉了下来。 他的脸是青的,像三月青草那么青;眼眸是蓝的,像三月天空那么蓝;笑容是明媚的,像三月的繁花一下子都开遍,那么样明媚。 他走在沙里,而不是沙上,就像三月的小鱼儿游在水里、三月的小燕子飞在风里,那么流畅适意。 他向绿铃鞠了一躬,自我介绍:“我叫三月。”然后和气的询问,“是你自己把你自己绑上,还是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