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密林熊蝇
连皎把风瓷灵瓶取出,交给阿石。阿石递给军曹,军曹要接不敢接,缇滕骂声:“没用的东西!”伸出手。阿石想递给他,刚伸开手臂,还没有走到他面前,风在前一缭,掌上一轻,那瓶子已经被他取去。 缇滕拿了瓶子,看了看瓶塞,也不敢打开,跟军曹比个手势,军曹领会,就带了个人上来。 那人被打得遍体鳞伤、缚着手、蒙着眼,但确实还活着。连皎不愿意看这个样子,微微皱眉,把玉脸侧过去。阿石替她挡住了。 军曹把那人押到缇滕榻前,缇滕朝瓶塞轻轻一拂。瓶塞没有完全开,只是漏了一隙。 军曹很紧张。 其实缇滕已经用灵力把瓶塞前的缝隙bī)住,包管里面的毒只能按他留出的风隙走,不会伤及旁人。但军曹还是很紧张。 腐尸毒的大名实在太吓人了。 阿石张开袖子,彻底遮住连皎。 连皎也捏动风诀,在自己子一遭做了个屏障。她子一圈的空气就与其他空气隔绝,不再作气流交换。 说时迟那时快,伤者的体已经发生了变化。 那变化非常之快,你可以眼睁睁见证一个人怎么变成一具腐尸。 变成腐尸时,他甚至还没有死去。 他发出的声音,让连皎紧咬牙关,深深锁眉。 缇滕却好像非常欣赏这变化。他怡然看着那具活腐尸在地上**扭动。难以形容的恶臭散发开来。 连皎做风屏,就是为了屏绝臭味的。 但她这风屏不足以完全隔绝声音。 其实她也可以从一开始就躲出去,但她必须要让自己受点苦。 她跟在阿石边,阿石有大凶之咒,难免连累到她。她主动吃一点苦,还能抵销掉其他的一些霉运。 她一开始跟在阿石边,是觉得了无生趣,不在乎什么凶兆,后来吃了一些啼笑皆非的苦头,也没有吓走。倒是开始同起阿石来。两人倒是有难同当了。后来他们发现,时不时自己主动吃些苦,可以抵销霉运,就一起吃苦。连皎还勉励阿石:“吃得苦中苦。以后你好做人上人了。” 阿石道:“你陪在我边,也能有收获吗?” 连皎道:“自然有!喜乌之凶咒,能过去的当事人,得成就不可思议,旁人能陪跑。也有奖励呢!” 这却也是真的。 只不过,能过去的旁人,少之又少。 说也怪,受凶咒的当事人,固然要受许多折磨,但也不至于有直接命危险。那些当事人往往是自己受不了了而自尽的,觉得这么活着比死还惨,什么后成就都不想要了,只想早死早解脱。 而受他连累的旁人,受的苦倒是不多。就是特别容易死而已。譬如一块大石头下来,可能把他砸得皮开绽、骨头折断、动弹不得、痛不生,但一时还不至于死。旁人倒好,本来想跑的,结果反而被砸个正着,不用痛苦,“夸嚓”一声,直接了帐。 ——咦,听到这里,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是啦!王浸手下的女谍“梅静云”死前回忆起来的那傻子。就是这么个存在。 喜乌在这世上很稀有。它母亲把它生在石胎中,藏得很深很深,有时它出了世,寻宝人们也不知道。 喜乌出世很少。上一次,恰好便宜了一个小傻子。 那傻子本来可以有成就的,最终却为了个姑娘,自愿死了。 那姑娘也没能善终。在他死后几年里,终于也死在曼殊的手里。 固然是曼殊亲自动的手,论其根源。实在是喜乌凶咒的延续。 喜乌诅咒起人来,就有这么凶。 连皎这姑娘却也不容易,自从跟了阿石,但凡有难,就跟阿石一起锐承担,再没后退过半步的。于是只要阿石能逃命,她也可以。 这才是在喜乌诅咒中活下来的唯一方法:迎难而上。 这两个大凶之人如今来到缇滕军营了,见面礼就是一瓶恐怖的毒。军营里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缇滕却欢喜得很。那用来试毒的人变成了活腐尸,发出恶臭,他耸耸鼻子,居然似乎还在享受。 阿石问:“王座喜欢闻这味道?” 缇滕道:“你不知道!有些臭味,特别刺激,其实比香味还好闻……嗯?”他想阿石的眼睛里怎么忽然爆出杀气? 连皎回,担心的看了看阿石,努力不看地上那个恶心的可怜人。 阿石顿了顿,道:“我也喜欢闻臭味。”又顿了顿,“闻到臭味就想杀人。” 缇滕一怔,大笑:“你是说血腥味吧?” 阿石不置可否。 缇滕很赞赏:“军人就是要这样!我手下的脓包就是太不中用了!”向地上颤蠕的腐虚踢一脚,“这种逃兵,也只好试毒。”又问,“瓶里全是腐尸毒?” 阿石点头。 缇滕欢喜问:“哪来的,这么多?”说着又看连皎。 连皎不乐意,拧过头。阿石也不乐意了,往前走一步遮住连皎,说:“我们先休息。王座你去忙大事吧。” “不急,不急。”缇滕捏着瓷瓶,心怀大畅,“此事要好好计议,给那伙强盗连锅端!”又道,“先吃饭吧。我们换个房间好了。” 这个房间里的冰瓜,都被尸臭浸染了,全部弃之不用。下人另开一间,厨师重新上菜。 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茶,一碰就像娘一样发颤的布丁,**一样饱满细腻的冰淇淋球,有的在银碟里、有的在晶盘里,更有各色好菜,还有风州人很喜欢的烤吐司,两面焦黄,金色的牛油涂得那么满,曾经有个文豪这样形容说:“……透过面包孔流下来,金色的一滴一滴,就像蜂房滴下的蜂蜜。牛油面包的香味简直是在跟人说话,说的什么毫不含糊;它说到温暖的厨房;说到在晴朗的霜晨吃早饭;说到冬天晚上在舒服的客厅炉火边,这时散步归来,穿着拖鞋的双脚搁在壁炉的围栏上;说到心满意足的猫的咕噜声和打盹的金丝雀的抖动。” 就连连皎都忍不住,咬了一大口,再含进一口腾腾的牛红茶,真能“唔”一声,闭上眼睛。 乡愁哪!乡愁全在竹编篮子的面包香里、在小银匙搅起的深色红茶轻漩中。 缇滕动了动,说不清是不是被她美色牵动,总之先牵到伤口,痛吟一声,咬牙切齿:“我要把那些强盗碎尸!” 现在对他来说,报仇才是头等大事。 “城里有多少人?”阿石问。 “够了。”缇滕握着那瓷瓶道。 不清楚具体多少人,总之这一瓶的毒,肯定够团灭了,只要想好办法,不放城里一个人逃走…… 缇滕问:“对了,你们怎么弄到这么多尸毒的?” 阿石道:“打了一对腐尸。” 那时他们走在一片密林中……至于怎么非要在密林中行走,又是另一个故事了,跟另一场倒霉催的遭遇战有关。阿石跟连皎这些天来是吃了不少苦头的,这点毋庸置疑。却说他们走在密林里,以为可以略为歇一歇、喘口气,却听一片“嗡嗡嗡”声! 连皎当下大惊,还以为先前一场遭遇战的怪物学会了飞行,能追上来了呢! 阿石猛然回头,一时之间也看不清这些新魔兽是什么,但感觉比秀乌小很多。 大概是半个拳头大小。 几十、上百只半个拳头大小的飞兽,纠结成群,迎面扑来! 连皎掣开风鞭,阿石也拉开架势,全力应付,还是不小心被撞了一头、咬了两口、划破三四道口子。 要命了!这些飞兽,原来是苍蝇类的东西。 阿石识货,喝道:“熊蝇!” 熊蝇,能飞,体质结实,智力低下,群居。不会灵术。物理型攻击三种:蝇撞、蝇挠、蝇啃。 这三种本来没什么,可它们有毒…… 不算什么很厉害的毒,但也很讨厌,大概等于蚊子和蜜蜂的混合体,咬人又痒又痛。连皎吓得赶紧拉开了风壁,鞭子也舞得虎虎生风。经此一战,她的鞭法倒是被bī)得更上了一层楼。 好不容易把熊蝇都打掉,地上爆了一地的蝇翼、熊蝇秽、还有解毒草精华。 咦,为什么会有解毒草精华? 原来熊蝇嚼这种草吃。这片草原里,生长着这种草。熊蝇嚼食之后,草筋坚韧,暂时不易消化,在熊蝇肠子里结成细细的丹粒,随大解排出。没排出的话,蝇打爆,草丹也会跟着爆出来。 阿石连忙拣起草丹,劝连皎使用。 这些草丹对于解熊蝇毒来说,是很对症的。连皎就是嫌恶心,不想用。可是被咬的地方痛痒难当,最后她还是拗不过,半推半就让阿石给她上药了。阿石看她手又白又嫩,但是添了很多伤,有的就是进了密林之后被枝叶刮的、有的是前些时候陪阿石受各种磨难而伤到的。阿石心中难过,刚说了一句:“你……”便听嗡嗡声。又有几团熊蝇扑来了。 靠,还有完没完了! 阿石都要怒了。连皎深呼吸一口气,掣鞭在手,道:“没事,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