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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零章 西仙亭,决战地

    借势降人,未修行时凭着一颗木铃铛毁纨绔仙途、初回门宗废去樊翘一身修为、三境一小修颈下时刻挂着如见宝牌晃遍八百里离山这是苏景的拿手好戏。

    此刻端坐椅中,身着蟒袍的苏景望向十花判,语气诚恳,即便三尸也很少见他如此认真:“我所深恶痛绝,莫过借势压人,以前我从不会做这等事情”说着,苏景的语气加重了许多:“但今次不同往时,若不能给陨落于阳间浩劫的那些修家游魂一个交代,我便是无道苏景了。无道无以修,无道无以活,无道、我便无颜再回阳间无颜再见师长。”

    前半句可以忽略不计了,纯粹是为了让十花判听着舒服些,但后半句真正发自肺腑。

    凭一件‘先帝钦赐蟒袍’能够降服阴阳司一品大判么?远远不够。其他不说,一品王公加上一品官,也还是个一品,多出一重身份并非官职高处一等,而更要紧的,朝廷早已不复、阴阳司自成体统。莫说苏景袍子上的蟒纹是‘捡来’的,就算真有当时王公复生也命令不了大判官。

    可他身上这件蟒袍,至少让今天事情有了个‘缓冲’:

    芙蓉塔是神君所建,一品判苏景要去重建神塔再向阴阳司要人?不可能。因神塔与阴司不存半升香火的关系,判官根没责任更没资格去重建芙蓉塔。

    不过阎罗‘钦点’的大王公,要回复一点点古朝旧制,倒也顺理成章,新一重身份,让苏景有了重建芙蓉塔的资格。

    仅仅是勉强说得过去罢了,大判具体认不认新的芙蓉塔。还是要看人家的心思,可无论如何,凭着身上蟒袍和芙蓉塔旧典,苏景给了阴阳司一个台阶。

    十花判看了看苏景身上蟒袍,并没做太多犹豫,双手一摊:“我不会答应。”不等苏景等人变色,老头子忽又把语气一变:“不过除我之外还有另一人可做主,他或许或许会允你所愿,回头你去和尤朗峥谈吧。此事我不再管。”

    苏景目中喜色一闪,赤目却大不耐烦:“早就说过你做不了主,偏有在此和我们啰嗦这半晌,判官都如你这般爱说话么?”

    苏景吓一跳,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人离座、冥宫幻象破灭,官威不见、‘大王公’又变回平时那个和和气气的青年人,先伸手把赤目拉到身后,再合掌施一礼,对十花判说道:“多谢大人。”

    赤目弄错了一重关键:不做主和做不了主是两回事。

    若十花判言辞拒绝,即便尤朗峥出关,也不会改议。这件事就再没了缓和余地,贺余师兄自去做他的二品候补判,苏景再为其他游魂与阴阳司一决胜负!

    十花判不是做不了主,但他不做主了。将此事留给对修家游魂更友善、更直接从苏景处领受过救命之恩的尤朗峥去决断。实际上,十花大判又退让了一步。

    对苏景致谢,十花判摆了摆手:“此间游魂的‘下场’,你我暂时放一放吧。让他们于此多住上一段时日,总不会亏待了他们。”说到这里。老头子把话锋一转,语气低沉下来:“苏景,若我所料不差出事了。”

    苏景愣了下:“什么出事了?”

    “你刚刚还对尘霄生说过,一品判在位、有候补判,是以不会再有新的一品候补判。”

    说到这里苏景已恍然大悟:一品判如此,二品判又何尝不是。

    不算苏景这个‘外地判官’,阴阳司一万三千七百正印判、一万三千七百候补判,时时刻刻都是‘满编在任’的。贺余身上突然显出二品候补判的‘征兆’,那就说明:有人死了。

    或者是二品正判、或者是二品候补,总归是出了一个缺。

    死一个二品判不是小事,但还有可能是巧合,可是外间石牢里,同个时候突然又有十余人被选为中、低品候补判连三尸都反应过来,雷动脱口道:“外面正有判官成群结队的死?”

    话音刚落,之前出去查探的花青花就身遁幽光急急赶回:“启禀大人,西方动了西仙亭遇袭。尤大人已出关”话没说完,苏景、十花、青花、李德平等几位判官的官袍上同时闪起一团金光,内中尤朗峥声音低沉:“妖魔出,浩劫起,诸司判官速往西仙亭。”

    “花青花接令。”

    “李德平接令。”

    二品三品两位判官对着金光齐声相应,同个时候,已然提纵云驾、率封天都精锐向着西方疾飞而去的尤朗峥,耳中响起了万多判官的一声回应:接令!

    十花大判望向苏景,何须开口,那一道金红色的云翻腾而起,苏景一飞冲天,三尸与戚东来都在他的云驾上;还有那道闪烁着淡淡寒芒的剑光,尘霄生与师弟并肩。

    为救师兄不惜与阴阳司决一生死,乾坤有难全无犹豫又要与判官联手赶赴战场,两个阳间来人,两个离山弟子。

    十花大判哈哈一笑,脚下紫金云弥漫,花青花、李德平侍立左右,另有极乐川百名阴差精锐追随司大人,云驾飞天。

    苏景飞出三品司,这个时候浅寻麾下尸煞十一率领着两千损煞僧驰援极乐川,凶僧与恶人磨合兵一处,对仍聚拢在附近的鬼王兵马虎视眈眈,何须真正开战、只凭气势便立判高下。

    损煞僧、恶人磨,两路恶鬼精兵是苏景初入幽冥时的依仗,后来瓶中城渐渐稳当下来,这些凶兵就被都浅寻借走,几年之后再重逢,恶人变了、和尚也变了。

    恶人磨军中士卒,无一例外双目都变做血红颜色,身上则披着一系黑色荆棘鬼胄,再就是他们的身材都变得小了些,从原来的彪形大汉变成了弱冠少年,瘦了、矮了但绝无羸弱意思。正相反的,这些‘缩小’一圈的恶鬼们给人感觉仿佛随时会爆炸开来似的。另一重奇特地方在于,他们的短柄大斧兵刃,统统深插泥土下,只露一截手柄。

    至于僧兵,变化不是很大,最明显的不过两处:一是眉心多出了一点朱砂印;另则敞怀僧袍下可见他们的胸前都生出了一道碗口大小的莲花纹身。

    兵在,将在,但小师娘却提起离开了。连招呼都没打,问过留守此处的尸煞猛将,盏茶功夫前她刚走或许是见苏景许久没出来,小师娘觉得双方不会再打起来,等得不耐烦便先走了?

    尸煞十一对苏景抱拳道:“主上吩咐。损煞僧、恶人磨两路人马归还少主。”

    苏景没多想,点点头把大袖一挥,两路精兵收入剑狱中,随后云驾腾空,与十花判等人一起向着西方飞去。

    “西仙亭是一片山峦,西陲边缘,距那些腌臜魔物的地盘三千一百里。”行驰之中,十花判对苏景道:“那个地方算得咱们与魔物的生死决战之地。”

    “嗯?”苏景稍有意外,还道十花判大判说错了:“生死决战之地?”

    地处西陲的一片山,相距‘敌营’不远。算作桥头堡或防御屏障还差不多,在那里就生死决战不嫌太直接了?

    “就是决战所在。”十花判语气笃定:“没有退路的,西仙亭,一战定千万判官生死、一战定这乾坤存亡。”

    早在西方祸患刚露端倪时。尤朗峥就选定西仙亭、着手布置了。

    十花判缓缓为苏景解释着:“阴阳司不是胡乱建立的,当年阎罗神君曾为各司选址煞费苦心。每一衙都是一方气运汇聚之地。八百年前尤朗峥破帝王印、取出先辈大判封存五圆、从未动用过的秘法,遣总衙能员分赴各地司衙,以秘法布阵,耗时百年大阵成形,各司各衙所聚气运被源源不断送往西仙亭。仅为移转气运、行布秘阵此一项,总衙就有三百余位护司大差耗尽修元。”

    “而各司气运,直接关联于阴阳司的护篆强弱,自阎罗神君立朝建司以来,阴阳司从未如今日这般‘虚弱’。”

    “万道气运汇聚、滋养,西仙亭有了法基,阴阳司再抽调各地精锐,精修判六百零七人、精修差六万三百零七,行布殷殷鼓、和天旗两阵,五百年,阵初成,布阵差官中七成有余法力耗尽,余者也修为大损。”说着,老头子伸手一指身边李德平,目光犹自望着苏景:“建阵的六百零七精修判中,就有他一个。”

    “西仙亭勾连万司气运,殷殷鼓汇聚阴阳司无数年头积攒下的生杀怨气,游魂来了又去,但怨气留下了;和天旗则凝聚阴阳司历代、所有判官为护佑轮回,维持铁律的浩渺正气,判官卸任赴任流水一般,先辈皆以不再可是正气犹存。”

    十花判声音平平:“可能明白?为经营西仙亭,阴阳司孤注一掷。魔物出世、第一战就会起于西仙亭第一战也是决绝战,胜则天下太平,若败阴阳司尽毁,幽冥世界再无人能与魔物一战。至于阳三郎,不过是另一重‘补充’的手段吧;狼群也差不多,它们不怕墨色侵染,担游弋四周、卫戍西仙亭之责。”

    苏景点点头:“那西仙亭现在”不等问完,花青花就接过话题:“魔物行动突兀,远超我等预计,之前驻守西仙亭的是朱、黄两位大人,皆为二品判贺余先生的候补判身份,自黄大人而来。”

    不止是魔物行动突兀、让阴阳司始料未及,另外还有一重关键:西仙亭汇聚八方气运、开拓浩大阵法,但行事异常隐秘,西方黑暗魔物根没道理能发现这座‘要塞’的。

    而花青花还没完全解释清楚,又有犹大判的消息传来,传给十花判的。

    解讯后,十花判对身边同伴道:“朱景也死了,西仙亭被墨色倾覆。”短短一句话,十花判苍老千年。